紀錄片提案大會能帶來什麼?從零到無限大|谷雨計劃報導

 

第10屆CCDF已於2019年9月24日圓滿完成。謝謝騰訊谷雨的採訪報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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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錄片提案大會能帶來什麼?從零到無限大|谷雨計劃

採訪撰文|沙丘

編輯|江流

出品丨谷雨工作室

 

9月22日,經過三天培訓工作坊和兩天正式提案大會,CCDF-10落下帷幕,最終有14個項目獲得全球各大紀錄片提案大會、影展、播出平台等提供的獎項、獎金以及推薦。其中,周浩導演的《孤注》獲得「騰訊谷雨 x CCDF:最佳提案獎」;騰訊新聞聯合出品的范儉導演的《愛過》獲得「最具國際潛力獎」、「亞洲陽光紀錄片提案大會推薦獎」、「新西蘭邊鋒紀錄片節邀請獎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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騰訊谷雨從2017年開始以播出平台的身份與CCDF合作。蔣春華的《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》、鄭灝勳的《直到那一天》分別獲得了2017年、2018年的「騰訊谷雨 x CCDF:最佳提案獎」。此外,獲得谷雨計劃基金支持的紀錄片《江南棄兒》《落地·生根》《網紅》也都曾亮相CCDF提案大會。

騰訊新聞好雨知時工作室總監、谷雨獎評委金輝說,騰訊新聞更傾向於關注提案是否具有公共價值,是否和更多人有聯繫。「去年我們把獎項給了當代人生育困境的一個議題,今年,我們選擇的提案,也很有普遍性,甚至,我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。在這個世界上,也許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病人,而紀錄片,讓我們有機會面對自己的傷痕,進而相互撫慰。」

《孤注》帶著探索和觀察的視角,講述人如何與自己曾經的心理創傷相處於當下的故事。生活中充滿突發事件,默劇表演者姚11歲時,遭到陌生大伯性侵,心理咨詢師佟3歲時父親自殺,46歲又遇到車禍,丈夫去世。若干年後,這些事件仍然不斷地在他們腦海閃回。與過去相處,甚至是和解,成為他們活在當下最大的命題。目前《孤注》還在拍攝中,預計明年下半年製作完成。「這應該是我第一部院線電影吧。「周浩透露,《孤注》的創作和以往有些不同,不僅嘗試上院線,自己可能還會出鏡。「片子拍到一半,這個主角跟我關係越來越粘稠,不得不進去了。」

《愛過》是范儉創作的地震三部曲的第二部,騰訊新聞聯合出品。汶川地震已過去11年,部分失去孩子的父母選擇了再生育。悲傷能否撫平?生命能否替代?親情能否轉移?范儉用一系列紀錄片——《活著》《十年:吾兒勿忘》《愛過》,試圖呈現這些複雜的心理和情感。如果說《十年:吾兒勿忘》是多人物、多個家庭散點的、切片式的關注,《愛過》則是一個更長時間內,對人物更深入、更集中的拍攝。《愛過》延續前作《活著》的故事肌理,持續觀察汶川震後新生一代的特殊成長歷程。當父母面對「第二個」生命,心裡惦記著地震中失去的那個生命,如父如母的責任被記憶與情感糾纏。影片用十年的積累觀察兩個患難家庭面對的不同境遇,以及人生的酸甜苦辣留在不同生命中的烙印。

除了周浩和范儉這樣成熟的導演,入圍CCDF-10的也有不少年輕創作者。洪嘉寶去年是CNEX紀錄片學院的學員,今年就帶著《愛山》參加了提案大會。「不敢說自己是導演,這幾天在舒適區外瘋狂蹦噠,體驗極度痛苦和焦慮。這次的CCDF應該算是一個真正的starting point了吧,接下來就是carry on了。」 洪嘉寶說。

韓萌、杜海的《江南棄兒》在CCDF-7時,獲得了東京紀錄片大會推薦獎和亞洲陽光紀錄片提案大會推薦獎,今年他們帶著作品回來進行案列分享暨放映。韓萌作為女導演,她特意關注了幾位年輕女導演的項目,比如武小雯的《庵上人家》和吳越的《拳後媽媽》。韓萌說,今年最大的特點之一是女性導演和女性議題的增加。

今年CCDF大師班導師張僑勇不僅給參會者帶來了一場「秘密放映」,還以「導演:從零到無限大」為主題分享了這些年的拍攝經驗。過去10屆CCDF張僑勇來了7屆,他說他在2007年就與CCDF結下了不解之緣。

 在提案中釐清自己

導演和製片人只有15分鐘時間。上台播放片花,陳述方案,接受提問,他們要將正處於調研、拍攝、後期製作等階段的紀錄片項目,在短時間內讓「決策人」看到亮點以及可行性,尋找到獲得資金、合作等支持的可能性。這是CNEX華人紀錄片提案大會(CCDF)的現場。過去10年,每年9月,世界各地的電視頻道、影視投資公司、視頻網站、基金會、電影節等「決策人」和「觀察員」匯聚於台北,這是高純度與高濃度的幾天,大家相互交流,搭建團隊,講述著各自和紀錄片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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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年,張僑勇帶著《沿江而上》到荷蘭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節(IDFA),剛好遇到CNEX的聯合創始人蔣顯斌前去考察和學習。彼時,CNEX剛成立一年,國際上一些紀錄片提案大會已創辦超過十年,但無論是買家還是提案人,幾乎看不到華人的蹤影。張僑勇記得,當時蔣顯斌就有創辦CCDF的想法。後來通過籌備,終於在2010年創立了首屆CNEX華人紀錄片提案大會(CCDF),旨在幫助更多導演獲取所需資源,以及讓國際間透過紀錄片更加認識華人社會。

蔣顯斌認為,提案大會之所以存在,是因為一部具備像樣規格的紀錄片,預算往往不容易靠單一市場全額投入與回報,對獨立紀錄片創作者而言,跨國集資即成為必要。提案場合不僅帶給跨國聯合製作與集資的機會,也是磨礪自己的最佳舞台。「回顧當年,華人獨立創作者大多停留在導演一人分飾多角,從攝影、收音、剪輯到製片、宣傳等等無所不包。對募款籌資、團隊編制、版權預賣、國際合制,相對來說非常陌生。我們認為華人導演不僅需要這樣一個平台,甚至還需要以華人故事為主場設計的提案大會。」蔣顯斌在CCDF十週年的文章中寫道。

據CNEX統計,首屆CCDF有76個紀錄片項目報名,18位華人導演入選,CCDF-10有173個項目報名,20位華人導演入選;「決策人」的出席人數,也從首屆17位到去年37位出席。

10年來,報名CCDF的項目共有1097件。其中,有185個項目成為入選提案。截至2018年,入選提案中已完成和製作中的影片共有149件。許多華人紀錄片創作者在此得到支持,他們得以完成作品,乃至在海內外發光發熱。

比如,張贊波的《大路朝天》、范儉的《搖搖晃晃的人間》、黃惠偵的《日常對話》等作品,它們從CCDF一步步走出來,不僅在各大影展有所斬獲,而且還在華人世界引起深刻回響。

為了尋找好片子以及潛在的合作平台,鳳凰衛視中文台副台長黃海波幾乎每年都來CCDF。「這裡總能找到鮮活的故事、真實的人物、殘酷的現實、動人的情感。」在黃海波看來,CCDF是一個烏托邦一樣的地方,不僅能促進業界交往、培育新人、耕耘好片,還能收穫友誼。

《孤注》是周浩第二個參加提案的紀錄片。他說,他開始做紀錄片的時候,國內沒有地方可以找到錢,現在像CCDF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多了,他才開始學著做提案。「我現在是有一些別的渠道可以找到錢,但是參加提案大會可以讓自己真正回到一個提案者的角度。跟別人講述自己的題目,我覺得是釐清自己思路的一個好方式,我覺得對我是有幫助的。」周浩說。

「CCDF重視提案培訓以及活動流程的高度組織化,做出了口碑還保有特色。如何在不變中求新求變,在既有模式中注入創新活力和話題,將會是下一個十年持續努力思考的課題。」CCDF統籌總監蘇淑冠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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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幾年,除了成立時間較早的CNEX華人紀錄片提案大會(CCDF)和中國(廣州)國際紀錄片節提案大會(GZDOC提案大會),國內又相距出現了新鮮提案真實影像大會(FreshPitch)、西湖國際紀錄片大會(IDF創投),還包括像騰訊谷雨和FIRST山下實驗室這樣對紀錄片進行扶持的平台。

越來越多的華語紀錄片創作者也開始參加一些國際紀錄片的創投會,比如東京紀錄片提案大會(Tokyo Docs)、韓國DMZ國際紀錄片電影節、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電影節(IDFA)、加拿大國際紀錄片節(HOTDOCS)等。

參加創投大會正成為紀錄片創作的一種趨勢。范儉認為,參加提案大會影片正成為創作中的一個重要環節,不僅是為了市場的試水、融資的嘗試,還為同行交流和團隊搭建提供了更多可能性。

范儉說,他目前最重要的兩位合作者錢孝貞和江松長都是在2015年的CCDF上認識的。「這種相遇對我來說極其重要,甚至比在那兒找到一筆錢更為重要,因為這是一個長久的合作關係。」

其實,提案大會只是一個項目的開始,後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,很多項目甚至無法完成。范儉的經驗是對每一個項目的週期進行周密規劃,按照規劃,找最好的團隊,大家群策群力完成它。因為有團隊,就會減少自己的拖延。

此前,只要提案大會一公佈入圍項目,很多人就會在文末留言稱,入圍項目多數是成熟導演,年輕人沒有多大空間。范儉不否認成熟導演在提案大會上有一些優勢,但他認為那不是重點。

他記得,10年前第一次參加中國(廣州)國際紀錄片節提案大會,當時他懷著忐忑的心情與一些前輩競爭,最後他發現,大多數決策人主要看項目的潛力以及創作者把握這個項目的能力。「這是一個過程,等你參加個三四次之後,你就會從初出茅廬的人變成一個經驗強大的人。」范儉說。

從CCDF-1就有《紡織城》項目入圍的王楊導演,這10年也在各個提案大會上經歷了很多成長與冒險。在他看來一個專業的提案應該包括四點:第一,你要找到一種方式,讓大家理解你在幹什麼;第二,要讓大家覺得有趣,並且想看下去;第三,要體現出你的專業性,並且讓大家覺得你有能力去完成;第四,要讓他們知道,這個作品非你不可,別人做不了。

像王楊和范儉一樣,他們那些在提案大會出現和孵化過的項目,後來有的獲得各種國際獎項,有的在院線熱播,而當初青澀的他們,也一步步成為華語紀錄片的新力量。

「這是CCDF今年特別的一點,這樣一個紀錄片公共教育的做法似乎已經開花結果了。」黃海波說。